蝉鸣吱呀吱呀的响,有的是在昭告盛夏,有的则是在求饶。如果蝉鸣有情绪,那酒月手里的那只撕心裂肺的代言蝉。实在是太吵了。酒月面无表情地将它扔了,继续无聊地蹲守平王。要是可以,酒月真的想直接去平王府等着平王送上门,但奈何平王的人都得了令要追杀她,所以关键还是得从平王入手。据可靠消息,平王今日会从这边路过。酒月其实心里也慌慌的,这可是正大光明地接近平王,就算此刻戴上了面具,她也不是很有把握……也不知道司马青说的失忆招管不管用。酒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自己要如何出场比较合理,耳尖微动,她忽然扭头,看向下方,一支队伍果然缓缓出现在视野里。目光落在中间的那架马车上,酒月觉得自己血液都开始叫嚣。看来没错了。这就是平王的队伍。酒月两个深呼吸平复下情绪,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干脆直接跳下去跟平王来个大型认亲现场之际,一击掌风却从身后袭来。玩偷袭?酒月头也没回,利落出手,格挡的同时顺势抓过对方手臂,对方却早有防备,跟个泥鳅似的逃出了酒月的桎梏。下一瞬便是飞镖来势汹汹,酒月脚尖一点,精准地将那几枚飞镖踢了回去。“哒哒”几声,几片树叶被飞镖扎在树干上。酒月也终于看清了那偷袭之人。一身普通布衣,放人堆里毫不起眼的那种……但此人的左半边脸遍布疤痕,随着他做出表情,疤痕跟着脸颊肌肉蠕动,显得更加狰狞恐怖。酒月不由皱眉,“你谁啊?”那人似乎怔愣一瞬,但随后又露出个阴恻恻的笑,身影一动,顷刻间便朝她面门袭来。酒月也来了战意。两人赤手空拳地在树上打了十几个回合,最后分开,竟打了个平手。酒月眯了眯眼,又率先朝着对方扬起拳头,这一次,她使了十成的功力。不可能是平手!系统都说了,她可是最强的!抱着要把这人打趴下的信念,酒月最终将人逼到了地面,场地顿时宽阔起来,酒月冷笑一声,抽出刀就朝着那人砍去。她已经摸清对方的路子了。身法了得,轻功了得,但力度略弱,此刻他手上也没有趁手的武器,机会就是现在!一记飞身踢将人踹得踉踉跄跄,酒月落地就是一个大跳,高高举起的大刀凶若猛虎一般,势如破竹地劈下。那人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落了下风这一点,他早已笑不出来,眼下情急之际,他心一横,直接徒手接住酒月的一砍。“空手接白刃?”酒月哼笑一声,“看你能接几刀!”话音落下,她再次蓄力,甚至一刀比一刀用力,那人再也撑不住出声,“别打了,是我……”“我管你是谁。”酒月才懒得听,一脚将这人踩倒,阴恻恻的笑转移到了她的脸上,大刀就横在他头颅上方。那人吓得连忙大喊,“王爷,救命啊王爷……”话音落下,酒月就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,她顺手抽出腰间短刀朝身后捅去,却被其反应极快地避开。他似乎想要伸手。“酒月,真的是啊——”酒月却横空踹出一脚,回头看着倒地的那人,很是不屑。躲过她的刀又如何?能躲过她的腿么?呵。脚底那人在她刚刚蓄力踹人的时候又受到二次伤害,张嘴就喷了一堆马赛克在酒月脚上。酒月:“……”酒月嫌弃地甩甩脚,气得又踹了他两脚,“讲不讲卫生啊你!”那人颤颤巍巍地伸手,似乎想说什么。酒月会意蹲下,露出邪魅一笑,在他耳边低语:“这下知道了吧,我才是最强的。”那人:“……”那人闭上眼睛装死。酒月不悦,一脚踩在他手上,疼得那人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。“装什么死?说,为什么偷袭我!”酒月凶神恶煞地质问。“疼疼疼疼……”那人吃痛得紧,显然快要崩溃,“王爷!快救命啊!”王什么额——王爷?理智在此刻回笼,酒月一愣,忽然回头看向刚刚自己踹飞那人。看清那张脸的瞬间,脑子里疯狂地涌现出各种片段。替这人出生入死、杀人放火。与这人依偎拥抱、洗手作羹汤。可是后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,她死了心,主动与这人保持距离。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个雨夜。她受了伤,跪在一个坟包面前,歇斯底里地发誓,一定要让齐修远付出代价。思绪回神,酒月目光渐渐聚焦,盯着面前的这人,全身的细胞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:齐修远。他就是平王齐修远!身体甚至都快不受控制了,手中的刀悄然握紧。此刻平王已经被扶了起来,身边的侍卫隐隐将他围在中心,形成保护圈,但对酒月来说,形同虚设。更别提平王此刻竟还主动朝着她走来。“咳咳……”平王面不改色地按了按被踹的肚子,看着酒月的眼神迸发出令人疑惑的惊喜,“酒月,真的是你,本王、我真的好高兴。”“是吗?”酒月提着刀来到他面前,眉眼弯弯:“那你可高兴得太早了。”话音落下,她手中的刀就已经横在他脖颈上了。鲜血汩汩往外冒,平王眼里闪过三分错愕,七分后悔。“我知道你恨我……我知道错了,我向你道歉。”平王语气真挚,又露出个惨笑,“只有失去才知道后悔,酒月,本王句句肺腑……”酒月:“……”可把酒月恶心坏了。但她现在没空恶心,因为她脑子里的想法又变了。之前叫嚣着让平王死,现在已然变成让平王生不如死。酒月:“……”额,她不会啊!刚刚不受控制的身体现在仍然不受控制,酒月能亲身感觉到骨子里的克制与恨意,当然,手上的刀还是没放下。她大概懂了。就是可以折磨平王,但先留着他的命!联想到刚刚脑子里闪过的画面……或许,跟那个受害人有关。暗处已然有不少高手埋伏着,若是此刻动手,平王死的下一秒,她应该也被群殴了,难逃一劫,还甩不了锅给司马青。很难全身而退。且如今尚不知晓事情的真相如何,酒月斟酌片刻,决定遵循身体的本能,暂时留着平王的狗命。于是酒月心态一换,开始按照司马青给的剧本演。“你看到我,真的很高兴?”她狐疑打量,将信将疑地又按了按手上的刀,“你不是故意透露消息给摄政王,让他追杀我的?”平王脖子上的血流得更欢快了。痛意越发明显,平王却眸光微闪,看着酒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打量,“摄政王追杀你?”酒月皱眉,很是忿忿,“是啊!我甚至被人追杀到了悬崖之下……不是摄政王,难道是你?”她直勾勾地望进他的眼。“怎么会呢。”平王状似遗憾,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,“我并不知晓你被追杀,只知道你一去不回,下落不明……都怪我,既然知道司马青身边高手如云,还让你以身犯险去刺杀他。”酒月面色不显,心里已经在握草了。什么什么?!刺杀司马青?!原主最后一个任务竟然是刺杀司马青?!怪不得司马青这么笃定呢,说她只要把话题往他身上引,平王就不会过多怀疑……原来不是剧本,是司马青的亲身经历啊!冷不丁地想起自己刚入府那会儿看到的轮椅版司马青……酒月眼皮都跳了跳。所以,司马青那腿伤,是拜她所赐?……都这样了司马青还能留她在府上!酒月由衷地觉得,司马青是个很强的忍者。心情格外复杂,回过神来,酒月就感觉到有人在推她的刀,抬眸看到平王冲她浅笑。他默默出声,“……不然,咱们先收了刀再说?”目光落在他被血浸透的衣领上,酒月姑且慈悲了一回。“行吧。”她收了刀,又指着身后那人,皱眉质问,“那也是你的人?”平王捂着脖子的手一顿,有些惊讶地看着她,“他是梅无常啊……你不记得了?”酒月也苦恼地叹息一声,“是啊……我死里逃生,醒来后就只记得我替你刺杀摄政王那一幕,其他事情都想不起来了。”她一边说,还一边拉着平王的手去摸自己后脑勺。“大夫说我脑袋长包,影响了记忆,王爷你摸摸看,我怎么摸不到?”酒月毫不心虚。大夫本来就是这么说的。平王却眼神微闪。掌心之下,的确有个大包,伤了脑子,怪不得酒月现在性情大变。于他而言,反而是好事。思及此,他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心:“辛苦你了,本王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。”酒月:“……”酒月扯出个假笑。走着瞧吧老小子,看你还有多长的以后。